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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滂沱大雨中离开了南昌。在火车上特别容易有一些奇思妙想,尤其是在一列舒适的列车上时,我想起去年和妈妈一起坐高铁去上海复试时的场景。
重复的山景,连绵的群山出现在我的车窗,还有水田,有牛在吃草,一头、两头,散落在青青田地里。牛还不如我的手掌大,看起来像一头头正在长大的小牛,噢不,小牛更小,只有一个瓶盖那么大,甚至难以察觉。它们离我该有多么遥远,才能出现在我的车窗里;群山巍巍,离我又该有多遥远,才让我看清了他的全貌。像当年明月说的,历史上的一页,是多少人痛苦挣扎的一生。出现在我车窗的景色,是多么广阔天地的浓缩,它只是我路过的一页风景,它之中有多少人、事、物,我无法知晓。
隧道,一个又一个隧道,过了鹰潭北后便是如此。
复兴号的车厢升级了,小桌板上的水杯位深得多。衣帽钩上画了指示座位号的标识,列车员穿着整齐划一且漂亮的红色制服,说着标准的普通话。我永远记得复兴号是2017年投入试运营的,那一年我想学设计,第一次以求学而不是游客的姿态来到上海,快题班的老师给我们出的题目是给复兴号做改良。那时的我惊叹于上海的时尚、新潮和先进。
窗外早已经不再下雨了,残留的小雨点在玻璃上排着笔直的队伍赶路,转头再看,它们已消失不见。一个小时前,窗外下着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斜斜的痕迹,一个雨滴并入另一个雨滴形成一个更大的雨滴,它们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同一个方向进发,这纷乱的场景让我想起精子的赶考。
细节,还是细节;重复,还是重复。山,远处还是山。我无数次眺望山——一个江西人的宿命。我曾每一天从家里的窗台向外遥望,远处都是山,他们有时雾蒙蒙的,他们时常是黛青色的,他们是一个三角形叠一个三角形,他们是锐角还是钝角呢,我不记得了,哈哈,应该没有那么陡峭吧。
我们这列车穿过了充满希望的田野,看过了远远近近的山,和山后的乌云擦肩而过,拥抱了迎面而来的雨,和薄雾同行,和每一个村庄致意,在不同的站台短暂驻留,送走和迎来各地的客人。
真美啊。雨天它是蒙上薄纱的少女,晴天的它活力四射,阴天它便打个盹儿。这会儿,雨后未晴,山上冒出仙气来。新认识的朋友,知道我是江西人,便问我经济怎样,一边念叨着革命老区云云,我很窘迫,我有点生气。我想说我们这里很美,但我无法三言两语形容它的美。你且慢下来,听我念叨这里的一草一木;你且慢下来,细细观察这里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你可曾看到每一颗草在迎接第一缕晨光前都保有一颗露水珠子;你可曾看到樟树在春天和秋天各掉一次叶子,红色绿色黄色尽在枝头;你可曾看到雨后的赣江涨起水来,多么寥廓;你可曾在转弯的瞬间,迎头看到道路的尽头是一个车站。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去年和妈妈在高铁上看到春意盎然的场景,我们便想到了这句诗,那时正是三月底将至四月初。古人的四月芳菲已尽?噢,那是农历四月嘛。这句诗讲的是山上和山下的气候差。
“那么如果是我们公历的四月,应该是‘人间四月天,山脚桃花始盛开’。”
“前后字数都不一样。”
“那就‘人间四月天,山脚桃花开’。”
“这个‘山脚’不好,换一个。”
“人间四月天,桃花始盛开。”
临走前抱了抱妈妈,她说,“多想点积极的事情,我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我说,“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南昌以一场大雨送我离开,爸爸开车带我到了崭新的老站东广场,我还没来得及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便回车上焦急地递出了我的手机。南昌太冷了,我正好赶在寒潮来之前回到上海,但我其实又很怕回到上海,每次离开家都很怕,年纪越大越能感觉到不同地方的土壤,长出来的人是不一样的,而上海是没有土壤的。又或许是它的土壤被城市埋得太深,我还没有探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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