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参加了燕园剧社的身体工作坊，大永带着我们做了一些很有趣的练习。

“请不要叫我老师，叫我大永就可以。”

老师这个称呼带有一种身份和头衔的刻板印象，暗含的意思是其他人都是学生。但是当我们在这个空间时，希望每个人都是自由的，都只是自己，这是我的想法。从刚开始的冥想，到在空间中的走动，我其实不是很能专注在自己身上，我看着周围只盯着自己前方的人，很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于是便憋起了一个笑，这很像我平时的状态，作为千千万万都市人的一个缩影——以一副面具隐藏起自己的内心想法，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际上是欲盖弥彰。

情绪是会传播的，借由空气？或者以一种我们尚未发现的方式。有时我看着水里的鱼——假如我是一条鱼，从未离开过我的池塘，也许我根本就不知道水，只是在游到水顶吐泡泡的那一刹那觉察到周围不太一样了，那到底是怎样一种不同？我也许会非常疑惑的。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空气，只有在大雾的时候，拍到我脸上的水珠让我知道了它的存在。在起霾的时候，看不清的一片白的远处让我看到了它的存在。

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戏剧小练习是“麦克白”：首先有两个人在空地上，空间中同时还有两种情绪、两句话，两个人带着这两种情绪先后说出这两句话，在空间中移动或停住，两者在互动中尽力维持一种平衡。然后更多人开始加入，一个一个地，仍然去维护两边的平衡；初始的两个人作为各自队伍的king，新加入的人作为低语者，在king说完话之后，以小声耳语的方式重复这句话。每个人都有当king的机会，当我作为低语者时，我只需要跟着king说出这句话；而当我成为king时，一种巨大的茫然向我袭来——第一遍我尝试着说出我的台词，进入那种情绪，听到我的低语者的耳语，并接受对面的回应，再说出我的台词，在一次一次的交锋之后，我的情绪一次比一次高涨。作为这个空间外的观察者，大永是什么感觉呢，那一定是很有趣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有趣，只有他知道了。

当随机舞蹈不再随机，会怎样？两点半到光华楼前时，从厚厚的人群就可以分辨出里面在跳舞。噢，我的大脑自动把人群和今天的舞蹈联系在一起了，我实际上还没有看到跳舞的人呢。太靠近人群有一种让我窒息的感觉，我选择在人群外踮着脚看舞蹈。群舞的特点在于百花齐放，你永远不会在群舞中感到无聊的——每个舞者都有自己的风格和对舞蹈的思考、对音乐的感知，舞者变换的走位与音乐的节奏相配合，他们的着装整体和谐但局部各有不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自信，非常自信，且感染力极强，这是舞蹈最打动我的点。当一个人的想法能够和自己的身体和谐相处，ta能够时时刻刻感知自己身体的变化，ta的精神和肉体就达到了高度的统一——ta必然能够欣赏和接纳自己，这样的人投射出来的能量一定是惊人的。

一支舞结束，人群散去，但是很快，人们在告示牌背面又自发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等待着下一场狂欢的开始，但是这里并没有预想中的下一场舞了。

“你们不要在这里等着了，我们是不会开始的。”

工作人员三番两次前来劝说，人群不情愿地慢慢散去了。我悻悻地离去，躲进光华楼的玻璃门后，下午的计划被打乱，我无可奈何地在小圆桌上摊开了电脑。

隔着一层玻璃便是两个世界，我坐在这里，仿佛在透过玻璃门看一幅默片。光华楼的柱子前，弹吉他的女生在笑着，不远处有男生在帮她拍照。楼前的空地有小孩戴着耀眼的头盔，快速地骑过去了。台阶上有灰色衣服的姑娘在跳舞，一棵树旁的青草上有两个姑娘在跳舞，樱花树下的草坪还有三五个人在跳舞，光草上有白色衣服的小孩在奔跑，更多的人聚成一小撮在远远近近的地方站着，在交谈，或者慢慢地走着，从这里到那里。

人生如戏，此刻，我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观察别人正在上演的戏剧。我既在自己的世界记录着发生的一切，也接受别人对我的影响——走过光华楼前的人看了我一眼，我抬起头报以一个回望。我并没有直接看到他的目光，但我的其他感官帮我建立了这种连接——感觉就是这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许是余光，也许是光影的变化，也许是空气动了一下。

多久没有这样当一个客观的观察者了呢，抛却我已有的脑回路帮我建立的判断，记录事实，而不是想象的事件。使用简单的动词、名词和形容词，而不是身份、头衔、价值。通过感官建立和这个世界的连接，而不是思考。把手放在桌子上，感受它的温度低于我的手，以触摸这样原始的方式建立我和它的连接，在这连接中它给了我一种冰冰凉凉的信号，我不再将这种冰冰凉凉在脑中抽象，而是停留在具体地感受与桌面的接触，慢慢地这种冰凉的体感消失了，我将桌面加热到了我自己的温度，我和它之间的能量流动达到了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