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陈卓君 于 2021-3-1 15:46 编辑
滇藏、伍、山野牛铃
香格里拉城外是一片高原盆地,一片不大的湖把群山环绕的草甸点缀的刚刚好。只是天阴沉沉的,从高处往下看时,湖水不太能映出什么好看的颜色。或许在晴朗的时候,湖水也会和高原的天一样蓝吧,但走到这儿,天一直阴沉沉,绵绵雨,一路上只有被洗过的深绿色,看久了也免不了会腻。 从香格里拉往德钦走,头六十公里基本都是下坡 。这两天的坡,不像大理之前那样弯很急。坡底叫奔子栏镇,是一个很有风格的小镇,路东是整齐的果园,种着葡萄西瓜。 没有注意从哪里开始,香格里拉旷远的草原变成了砂土堆砌的戈壁。哪怕是临着金沙江,这里的土地看起来仍是干旱,植被稀疏,还能见到几棵仙人掌。 金沙江大拐弯的门票五块钱。在售票处遇到几个外国友人,售票员想对他们说什么,语言不通。试图做翻译时发现,我和老外能交流,但听不懂售票员的方言,翻了个寂寞。 滇藏客栈,在大理的胖哥跟我说,一定要到那里去住一晚。说实话,我踏进门时的感觉并不太好,大厅堆着将洗的床单,虽然没有异味,但整个环境看起来有些乱。但盛名之下,我们也就留在了这里。客栈老板是很热情的阿姐,好像是一个人操持整个三层的客栈。她给我们提起太原理工每年的进藏队伍,听说最多的时候搭伙的几个学校有六十多个人。学长也跟我说过,以山大车协的能力,是可以尝试远征进藏了。目前为止,这条路我还没有感觉到有多难,我可以按着自己的节奏去爬坡,到是远征要给队友操一份心,要带旗子和那么多工具,让我感觉更累一点。如果是去年的我一定说不出这种话,没有足够的前期训练就来走这条线,大概谈不上会很开心。这样看来远征选拔是不是太轻松了点。 客栈写满了骑友们的笔迹,还有很多协会的旗子。附近没有打印店,就只得徒手画了一个很不排面的校徽贴在墙上。它大概也留不了太久,应该等不到下一个经过这里的车协人了。
早上拮据的两人煮了几包泡面后出发。往白马雪山垭口这边走,一路没有什么车,两边并不高耸的寒松,和细碎野花。那时眼前仅两匹马驹,但入耳是漫山的铃铛声,像是风吹拂过,潺潺山溪,林间鸟鸣。这个时候,有没有云霁散开,遥见白马,都觉得不重要了。停下来回头看着缓缓前行的张驰,我是第一次觉得我们两人是这条路上的朝圣者,带着全部的心灵来见神山。神山不见我应如何?那便当是所带心灵太少,不够诚挚,那便下次再来。 如果是两年前的我,大概是带着问题来找答案。现在的我,带着答案,来找曾经满脑子问题的自己。
我看见白马了
其实没有想过今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到现在我也对“在路上”这件事没有什么真实感。
但是我看到了,丛山环绕的远处,浮云半笼的白芒雪山,冰川从山顶垂下,流入谷地。她未摘下白纱盖头,我们就没能看到峰顶。一山之隔仍是绿意盎然的景象。阳光挤开云彩撒在塬上的村落,让这村子像是何处的神国。近处是大片的开满黄色小花的高岭草原,我有些分不清这是什么季节。
也不晓得我是不是还在人间。
下白马垭口的坡很长,也冷,但也很快就到了德钦。 过了德钦就是白马寺,和路上遇到的三个骑友一起订了客栈,让老板便宜了一些,每个人都能剩下一顿早饭钱。出门能看到海拔六千多米的梅里雪山。大概是雨季的空气过于湿润,梅里也是云雾缭绕难见峰顶,并不容易分清哪些是山上积雪,哪些是缥缈的云。
不见美人卷罗莎,总是浮云半遮颜。
和张驰坐在崖边,抿着一小杯青稞酒,吃一点便宜的零食。高处的云从金色变成满天粉色,南边的天还是惊心动魄的蓝,远处的梅里依然半遮半掩。我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这么浪漫的时刻为什么我的身边不是一个漂亮姐姐呢。 早上六点四十,起床试图看看梅里的日照金山。但凌晨隐约听到淅沥雨声,便知今日大抵是无缘。浓云比昨日更浓,不见冰川,只能看到墨绿的山谷。在门口架上GoPro,开始延迟摄影,就回房补觉了,不出意外两个小时后会收获一段几十秒的白茫茫。 昨日遇见的另外三人去了雨崩,他们要去那地上神国,我们便不去了,留些念想下次再来。啊对,我已经开始期待下次了。
告别了客栈前台的漂亮姐姐,就去向盐井,我们这条路上第一块属于西藏的土地。山仍是略显荒芜,但石峰比起之前砂土堆砌的戈壁,有了刀削剑刻的感觉。在奔子栏告别了金沙江,现在又沿澜沧江而上,依然是浑黄的江水,依然是起伏的盘山路,我们将于今日进入西藏,心情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西藏界。不远处是检查站,云南健康码变成了西藏健康码。检查站的大姐送给我们冈仁波齐的矿泉水,品品神山的味道。在这还买到了别的地方早就停产的啤儿茶爽,好像只有两个工厂还在生产这种饮料了,包装上印着藏文,和我看过的样子有一点点不同。
盐井加加面是骑友们一直提到的东西,一个人三十块,小碗的青稞面一直加,一口的量,让你吃到饱。面的味道还可以,比较清淡,带点肉沫。吃到撑吃了三十多小碗。有一说一,路上一顿饭花三十块还是略显奢侈,那早上就啃干粮平衡开支吧。 第二天早出了盐井,头四十七公里都是坡,路也不太好,路面柏油层几乎全部剥离,嶙峋的石子在轮胎前进时百般阻挠,让已经爬过几次超长坡的我们叫苦不迭。快一点的时候还没见到下山的曙光,也没见到饭店。所幸,有一个牧牛的老伯在路边开了个小卖部,买了些高热量的零食凑合一下。路上遇见五个徒步推车的驴友,有两个妹子是一起的,也不搞直播,大概就是出来体验体验。 何苦呢? 每次骑长途我都问自己,但下一次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出发。
后面十几公里一直能看到一座雪山,看地图上的标识应该是叫日龙。到垭口的时候,已经被颠簸的路面和无休止的爬坡折磨的欲仙欲死。从垭口下到坡底,有一个叫克挪龙的村子。在这里休息买水的时候下起了雨,就等到雨停再出发。我很感谢这场雨,它让我停留,让我遇到了一群很可爱的小孩。一开始只是迎面而来的两三个小学生向我们招手,说的应该是“拜拜”。往前走,刚好碰到小学放学,从学生中穿过的时候,小孩子们竟然接二连三向我们招手,还是“拜拜”。我一一回应,并且开始期待起与路上每一个孩子的相遇,果然这个村子周围的孩子,小到四五岁,大都有这样的习惯。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教给他们的,如果向陌生旅人招手是这个村子的习俗,那我愿意相信这些孩子的父母和老师,大概都是很不错的人。或许我越是贫瘠,越会在意这样微小的善意。如果我会谨慎地对旁人善意报以信任,这些孩子会是这信任的种子。
在芒康和走川藏线的大帅、三石两人汇合,之后大概就不能懒床到九点多了。大概多少年这条路上都没有我们这样懒散的行者。
我开始相信这条路也许真的能改变点什么,我会试着期待下一次相见,我会试着打破相信了几年的道理。毕竟我并没有读过几本书,并没有见过太多人,不敢断言人是什么样子。
一贯尿性,我会很快遗忘,但我要继续期待,在遗忘之前。 |